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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吃书画
明末清初,浙江兰溪壁峰有个聪明人,叫毕矮,常与财主作对。
一天大富翁周道胜正在茶店说毕矮的坏话,恰巧毕矮路过,就走进去,说:“今天我遇
到一件怪事。”
周道胜忙问:“毕老兄,什么怪事呀?”
毕矮说:“我邻居的一只狗,近来专门偷吃书画。今天,邻居把家里收藏的书画都拿出
来翻晒,不料全被这狗吃了,主人杀死这狗,剖开它肚子一看,你猜里面是些什么?哈,一
肚子的坏画(话)。”
茶客明白毕矮在嘲笑周道胜,哈哈大笑起来。
“瘟狗有福”
有一天,孙财主准备设宴请客。长工毕矮跟他上街买菜,买了整整一筐鱼肉。
回来路上,毕矮见不远处有只黄狗,就故意把筐放低拎着。那黄狗窜过来猛一口叼走了
肉。孙财主命毕矮去追。毕矮追了一会空手回来说:“唉,真是瘟狗有福!”
孙财主莫名其妙地问:“你说什么?”
毕矮说:“喏,我们当长工的,一年到头拼死干活,从没吃过一顿肉,这下正如你东家
所说,‘命里注定’,没福气呀。”
财主点头道:“对!吃肉有吃肉的福气。我为啥酒肉不断?
这是‘命中注定’的!”
毕矮笑道:“东家,那死瘟狗把肉叼去,像你一样,嗨嗨,也有吃肉的福气哩。”
财主愣了。
郑板桥送贼诗
清代书画家郑板桥年轻时家里很穷。因为无名无势,尽管字画很好,也卖不出好价钱。
家里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一天,郑板桥躺在床上,忽见窗纸上映出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郑板桥想:一定是小偷
光临了,我家有什么值得你拿呢?便高声吟起诗来:
大风起兮月正昏,有劳君子到寒门!
诗书腹内藏千卷,钱串床头没半根。
小偷听了,转身就溜。郑板桥又念了两句诗送行:
出户休惊黄尾犬,越墙莫碍绿花盆。
小偷慌忙越墙逃走,不小心把几块墙砖碰落地上,郑板桥家的黄狗直叫着追住小偷就
咬。郑板桥披衣出门,喝住黄狗,还把跌倒的小偷扶起来,一直送到大路上,作了个揖,又
吟送了两句诗:
夜深费我披衣送,收拾雄心重作人。
郑板桥吟蟹诗
郑板桥任潍县知县时,有一天差役传报,说是知府大人路过潍县,郑板桥却没有出城迎
接。原来那知府是捐班出身,光买官的钱,就足够抬一轿子,肚里却没有一点真才实学,所
以郑板桥瞧不起他。
知府大人来到县衙门后堂,对郑板桥不出城迎接,心中十分不快。在酒宴上,知府越想
越气。恰巧这时差役端上一盘河蟹,知府想:“我何不让他以蟹为题,即席赋诗,如若作不
出来,我再当众羞他一羞,也好出出我心中的闷气!于是用筷子一指河蟹说:“此物横行江
河,目中无人,久闻郑大人才气过人,何不以此物为题,吟诗一首,以助酒兴?”
郑板桥已知其意,略一思忖,吟道:
八爪横行四野惊,双螯舞动威风凌,孰知腹内空无物,蘸取姜醋伴酒吟。
知府十分尴尬。
“奉旨革职”
郑板桥在当县官时,遇到了灾荒之年。因开仓放粮,周济穷人,被皇上撤了职。于是,
雇一小船,顺着大运河回扬州老家去。
一日,见前面码头停泊着一条官船,桅杆上挂着“奉旨上任”的旗子,要所有的民船回
避。郑板桥自言自语道:“你奉皇上的旨意上任,我奉皇上的旨意革职。不都是‘奉旨’
吗?
你神气什么?”于是,拿了一块绸绢,书写“奉旨革职”四个大字,也挂到桅杆上去。
官船上的,是朝廷一个大奸臣的儿子,叫姚有财。此人虽不学无术,但仗着老子的势
力,捞了个乌纱帽,这回正要到扬州上任去。这时见一只小船的桅杆上挂着“奉旨革职”的
旗子,觉得奇怪,一打听,原来是郑板桥,就派人向他索字画。
郑板桥听说这个姚有财,除了吃喝嫖赌、欺压搜括百姓外,别的一窍不通,就很快书写
了一首诗:“有钱难买竹一根,财多不得绿花盆,缺枝少叶没多笋,德少休要充斯文。”每
句开头一字,连起来是“有财缺德”。姚有财接过一看,差点气昏过去。
纪晓岚佛前释笑
一天,纪晓岚(清代大学者)陪同乾隆皇帝游大佛寺。君臣二人来到天王殿,但见殿内
正中一尊大肚弥勒佛,坦胸露腹,正在看着他们憨笑。乾隆问:“此佛为何见朕笑?”
纪晓岚从容答道:“此乃佛见佛笑。”
乾隆问:“此话怎讲?”
纪晓岚道:“圣上乃文殊菩萨转世,当今之活佛,今朝又来佛殿礼佛,所以说是佛见佛
笑。”
乾隆暗暗赞许,转身欲走,忽见大肚弥勒佛正对纪晓岚笑,回身又问:“那佛也看卿
笑,又是为何?”
纪晓岚说:“圣上,佛看臣笑,是笑臣不能成佛。”
乾隆称赞纪晓岚善辩。
个个草包
权臣和珅新修了一所府第,请纪晓岚题一匾额。纪晓岚提笔给他题了“竹苞”二字,说
是“竹苞松茂”之意。和珅高兴地把它悬在正厅,乾隆皇帝见了,对和珅说:“卿被纪晓岚
捉弄了!把‘竹苞’二字拆开来,不就变成‘个个草包’四个字吗?”和珅哭笑不得。
真老乌龟
宰相庆祝八十大寿。为借机发财,便不管亲疏远近,到处发请帖。纪晓岚对此十分不
满,到寿辰前一天打发人送去大红幛一个,上写四个大字:“真老乌龟”。
宰相见了,十分恼火,届日,请纪晓岚当面解释。
纪晓岚从容地说:“君为前朝老臣,年且八十,是为‘老’;世世代代乌纱盖顶,是为
‘乌’;自古以来,龟鹤齐名,都是高寿的象征。魏武帝是何等人物,尚且称颂龟为神龟,
欣逢老相国寿辰,以此神物祝颂,当为不妄;‘真’者,实实在在,当之无愧之意也。”
经他这一解释,众人哭笑不得。老宰相有苦难言,一时想不起合适的对策,只得改容相
谢。
智解“老头子”
纪晓岚在编纂《四库全书》时,一天,正值盛夏,打着赤膊坐在案前。这时,乾隆突然
驾到。衣冠不整见驾就有欺君之罪,更何况纪晓岚这副模样!他慌得连忙钻进桌子底下躲避。
其实乾隆早就看到了,向左右摇手示意,叫他们别作声,自己就在纪晓岚藏身的桌前坐
下来。时间长了,纪晓岚感到憋气,听听外面鸦雀无声,又因桌围遮着看不见,闹不清皇上
走了没有。于是偷偷伸出一根中指,低声问:“老头子走了没有?”
乾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喝道:“放肆!谁在这里?
还不快滚出来!”
纪晓岚没法,只好爬出来跪在地上。乾隆说:“你为什么叫我老头子?讲得有理就饶
你,否则,哼”
纪晓岚答道:“陛下是万岁,应该称‘老’;尊为君王,举国之首,万民仰戴,当然是
‘头’;子者,‘天之骄子’也。呼‘老头子’乃至尊之称。”
“那这根中指又算什么?”
“代表‘君’,‘天地君亲师’的君。”纪晓岚伸出一只手,动着中指说:“从左边数
起,天地君亲师,中指是君;从右边数起,天地君亲师,中指仍是君;所以中指代表君。”
乾隆笑道:“卿急智可嘉,恕你无罪!”
几份重礼
清代乾隆年间,河南邓州的庞振坤所在的村里有个财主,他老婆生第八胎时,叫家丁通
知各佃户,12天后大请客,送的礼越重越好,不送的小心抽他。按当地规矩,不是第一胎
不兴请客的。佃户们又气又愁,找庞振坤想办法。
12天后,庞振坤领着身背石头的佃户们来到财主家。财主一见气极了。庞振坤笑道:
“你不是说礼越重越好吗?”说完,和佃户们上酒席去了。
如此新娘
有个贪色的县官,一心想讨个称心如意的小老婆,差人东挑西选,弄得民心不安。一
天,庞振坤自荐为县官说媒,问他要娶什么样的。县官说:“我要的是:樱桃小口杏核眼,
月牙眉毛天仙脸,不讲吃喝不讲穿,四门不出少闲言。”
庞振坤笑道:“巧啦,俺村上就有这么一个女子。”当下商订了娶亲的日子。迎亲那
天,鞭炮、锣鼓、喇叭好不热闹。花轿一到,县官上前一把揭开新娘的花盖,大怒:原来是
穿着花衣裳的泥胎女菩萨。
庞振坤却笑道:“请看,她不是‘樱桃小口杏核眼,月牙眉毛天仙脸,不讲吃喝不讲
穿,四门不出少闲言’吗?”
巧骂众财主
清朝乾隆年间,山西平阳府襄陵县京安镇的农民解士美,一天晌午从地里干活回来,见
村口大树下有四个财主,手摇大蒲扇,靠在躺椅上,大腿压二腿,边抽烟,边喝茶,边聊
天。宫财主抽了一袋烟,说:“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
牟财主呷了一口茶,说:“烟后品品茶,美美气气呷!”
朱财主把扇子一摇说:“能美气,就美气,哪怕美气一早起!”
苟财主把双眼一眯,说:“能快活,就快活,哪管他人死和活!”
解士美一听,心里骂道:你们肩不挑,手不拿,吃自在,屙现成,爽得浑身流油还嫌不
够,还要寻快活哩!好!待我也给他们来几句!他咳嗽了一声,吐了口唾沫,清了清嗓子,
吼开了:“那天我从树旁过,碰见四个怪货:抬眼一望——哦哦哦,一个叼根干骨头,一个
端杯尿水喝,一个扇着阴阳风,一个快死把眼合。我一口唾沫吐过去,惊呆四个怪货。原来
是‘公母猪狗’寻快活!”
不让财主讨便宜
有一回,解士美到洪洞给一家财主打短工,跑了一天路,肚子饿得直叫唤。谁知财主只
给他取了两个剩窝窝,半盆稀米汤,一棵蔫大葱。他也不计较,拿起就吃,好像填了牙缝,
还没觉着就完了。
财主倒心疼坏拉,阴阳怪气地问:“小伙子,府上是哪里呀?”
解士美答:“远!襄陵县的京安镇。”
财主又问:“听说京安有个恶眼人,不知你可认识?”
“你请说名吧!”
“听说他叫‘饿——死——鬼’!”
京安哪有这么个人?解士美一听,这哪是问人,明明是骂我哩嘛!看来,给这主儿干
活,将来还不知得受多少窝囊气哩!干脆,不吃他这碗饭啦,给他点厉害看看!解士美就装
作没听出话里的音,说:“嗯,就算知道吧。”
那财主一听,觉得好笑,又问:“那他这会干啥?”
解士美把眼一闭,说:“合眼窝啦!”
财主把合眼窝当成是说死啦,感到奇怪,就追问:“因为啥?”
“唉!他受苦受累一辈子,偏生了个忤逆不孝的儿子。他儿子嫌他吃得多,一见面就骂
他是‘饿死鬼’。你想,当老子的拿血汗养活他,怎能受下这号窝囊气?所以,一生气,就
把眼窝全合住啦!”
财主愣了。
知县的馆幅镜
一天,知县老爷想试试沈拱山的学问,于是就请他喝酒。酒过三巡,知县指着他自己心
口上的馆幅镜问沈拱山是什么。
沈拱山笑笑说:“是个大枕头顶儿呗。”
知县送走沈拱山以后,告诉小老婆:“人家说沈拱山有学问,其实他连馆幅镜都不认
得,还说是枕头顶儿!”小老婆想了想,反问道:“老爷,你知道枕头里装的什么?”
“稻草呗!”
小老婆说:“就是嘛!他把你比成个绣花枕头,一肚子草,是个大草包啊!”
嘲吃黄瓜
这天,韩老大赶完集,买了碗熬豆腐吃。饭桌对面有个老财主,一边吃着肉丝拌黄瓜,
喝着酒,一边得意洋洋地自语道:“穷人穷,富人富,有钱的吃黄瓜,没钱的吃豆腐。”
韩老大一听,知道老财主在取笑自己,也不急,也不气,对跑堂的说:“我要150盘肉
丝拌黄瓜!”
跑堂的说:“没有那么多黄瓜,再说您要这么多干啥用呢?”
韩老大说:“我在集上买了一头公猪。原主人说,这头大公猪专爱吃拌黄瓜。这就叫:
穷人穷,富人富,大公猪专爱吃黄瓜。赶猪的只能吃豆腐。”
饭馆里吃饭的人都哄堂大笑起来。老财主气红了脸,端起酒壶一口气喝个净光,灰溜溜
地跑出饭馆去了。
王八的话多
有一年,韩老大到刁碎嘴家扛活。他见这个财主专门在吃饭时叨咕长工们,使长工们饭
都吃不消停,就想找个机会捉弄捉弄他。一天。吃晌午饭,刁碎嘴又到长工屋里叨咕个没完
没了。韩老大越听越生气,趁刁碎嘴点烟的工夫,他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人,朋友请他吃了一顿饭。他就想
回请这个朋友。恰好有一天,他钓了一只王八。他向妻子要钱,打算到集市上买点菜。
妻子说:“有啥算啥呗,何必破费?”
他说:“那咱们也不能用王八肉请朋友哇!传扬出去,我的脸面也不好看呀!”
妻子说:“唉,你不会别说这是王八肉!就说是‘话肉’!”
第二天,他把朋友请来,妻子端上一碗王八肉,朋友吃了一块觉得味道不错,问:“这
肉好鲜美,是啥肉?”
他说:“这是话肉。”
朋友又挟了一块,一边品味一边赞扬:“这肉真好吃!”说完,又挟了一块放进嘴里。
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王八肉吃了个精光。妻子又端来一碗,一转
眼又吃光了。主人叫妻子再盛一碗话肉来,妻子急了,用手一比划,说:“就这么一个
大王八,那儿有那么多话?”
听到这儿,长工们都捧腹大笑起来。刁碎嘴先是一愣,眨着眼,半天才琢磨过味儿来:
噢,闹了半天,韩老大是在贬斥我啊!
追赶兔子
清末,山东临清(今河北省临西县)某村,有个叫罗竹林的庄稼人,滑稽多智,方圆百
里闻名。
某年,他去北边的直隶冀州(今河北省冀县)一带打短工。一天,走了好多路,饥饿难
熬。遇到有个财主家的大少爷带着一帮人,牵狗架鹰出来打猎。几个随从抬着馍馍挑着肉。
罗竹林上前说:“你们直隶和我们山东怎么不一样?我们那里,打猎的见了兔子只用人追
赶,不用猎狗不用鹰。”
大少爷说:“胡说,人追赶得上吗?”
罗竹林说:“可惜我饿了,不然我就追赶一只叫你们看看。”
大少爷就请罗竹林吃馍馍和肉。罗竹林吃饱了,刚好草窝里钻出一只兔子,就说了声:
“现在看我的。”但他刚追了几步,那兔子就窜得不见踪影了。
大少爷生气了:“你怎么追赶不上?”
罗竹林笑道:“我们那里的兔子跑得慢,能追赶上,你们这里的兔子跑得这么快,怎么
能追赶得上呢?”
忙捉虱子
罗竹林到谷大肚家打长活,上工的头一天,天还不亮,谷大肚就早早起来叫他下地,可
等了半天也不见罗竹林出来,就又不耐烦地嚷起来。
罗竹林说:“我早就起来了,正在忙着捉虱子呢。”
谷大肚说:“胡说,这会儿天还没亮,黑灯瞎火的看得见捉吗?”
罗竹林反问道:“既然看不见捉虱子,那叫我这么早下地,就能看得见干活吗?”
谷大肚被问哑了。
光叙不行
罗竹林在吝啬鬼谷大肚家当长工。谷大肚为了使长工少吃饭菜,每顿吃饭时总要同长工
们叙叙闲话。这一天吃饭时,谷大肚“叙”起了光绪与道光两个皇帝。
罗竹林忙说:“光绪的老爷爷是道光,依我看,光叙(绪)不行,还是倒(道)光
好!”说完,把桌上的几碟菜全倒进了几个长工的饭碗里。
栽蒜
一天,罗竹林跟几个长工在牲口棚前就着老白菜帮子吃高粱面饼,却听见谷大肚的厨屋
里在“哧啦哧啦”地炸麻糖,又传出谷大肚训斥他小子的声音:“蹲在屋里吃,别出去,当
心露头挨狗咬!”
上午下地栽蒜。罗竹林悄悄地吩咐长工们把蒜瓣都头朝下点种。
几天后,蒜苗却还没冒芽,谷大肚急了,趴在地里抠起来。抠一个,见是头朝下,再抠
一个,还是头朝下,就找罗竹林算账。
罗竹林把眼一眨说:“你不是说,‘露头挨狗咬’吗?它不敢露头,该是怕狗咬吧?”
半文铜钱
清朝,枝江县县老爷听说杜老幺聪明滑稽,就找到他说:
“本县倒想试试你的功夫,你敢跟本县打官司么?”
杜老幺说:“打官司得到荆州府,我半文钱都没有,怎敢上路呢?”
县老爷说:“你有半文钱就敢上路?那好,来人哪,跟他斩半文钱来!”
手下就把一文铜钱斩成了两半。杜老幺接过半文钱就走。到了荆州府,杜老幺状告枝江
县老爷:“身为百姓父母官,目无王法好大胆,乾隆通宝劈两半,不断也得先撤官!”
那县老爷的乌纱帽当时就被摘啦!
晚饭巧对
张少爷中了秀才,家里张灯挂彩忙着敬祖宗。张少爷对帮工杜老幺说:“都说你聪明,
我出个联你对对——四书五经有趣有味。”
正蹲在地上吃饭的杜老幺接口就答:“一日三餐无油无盐。”
张少爷朝中堂看了看:“十根金龙柱,十颗小圆珠,十对宫灯十红十绿。”
杜老幺把碗筷晃了晃:“一只青花碗,一个大缺巴,一双筷子一白一乌。”
张少爷火了:“哼!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还不知足么?”杜老幺笑道:“嗬,敬祖宗
的,拜祖宗的,当然嫌少呀!”
谁最为大
有一次,杜老幺和县官、商人走在一起。赶了半天路,肚子饿极了。路过一户人家,有
个老婆婆,锅里只剩一碗饭。县官说:“本县为大,这碗饭归本县吃。”
商人说:“你说你为大,要说出个一二三来!”
县官说:“就说个父母官的官字吧——评是非靠这个字,断曲直靠这个字,读长学为这
个字,排上下看这个字。要是没得我这个官字,贵贱大小都分不清白,本县为大!”
商人说:“我说个金银财喜的金字——吃离不开这个字,穿离不开这个字,当官为的这
个字,敬我图的这个字,做官有个屁意思,我为大!”
杜老幺说:“我说个种田的田字——木头支起是字(果),青草盖起是字(苗),木支
草盖是字(菓),无木无草是字(田),要是没得我这个田字,当官的发财的都得饿死!我
为大!”
老婆婆把饭给杜老幺吃了。
六爹联句
乾隆年间,广东吴川县有个名叫麦为仪的人,外号剐狗六爹,以诙谐幽默闻名于乡里。
一日,到江边牧鹅。有四个乡绅见了,突然触景生“诗”。其中一位提议以鹅为题吟
诗,他先吟道:“江心游来一队鹅。”
另一个乡绅吟道:“鹅公鹅母唱鹅歌。”
余下的两个想了半天也无法联下去。剐狗六爹,说:“老爷们,让我来吟完这首诗吧。”
四乡绅望着牧鹅老头嘲讽道:“去去去,吆你的鹅屁股去吧!”
剐狗六爹并不理会,拉长嗓音吟道:
江心游来一队鹅,鹅公鹅母唱鹅歌。
两个乡绅屙了屎,还有两个屎未屙!
汤建文嘲老学究
清朝,丹阳西门有个私塾老先生,喜欢作诗。一天,学僮端来一碗粥。他不忙着吃,却
吟出《粥诗》一首:
瓯米煮成一碗粥,西风吹来浪波稠;
远望好似西湖水,缺少渔翁下钓钩。
恰巧秀才汤建文路过门口,笑道:“老先生,一瓯米煮成一碗粥,粥还稀吗?你这书房
门朝东,西风从哪儿进来?西湖离丹阳千里之遥,你在书房看见了?你说缺少渔翁下钓钩,
这碗边怎么站人?”
老学究说:“就算我的诗不通,你说这《粥诗》该怎么写?”
汤建文吟道:
数米煮成一碗粥,鼻风吹来两条沟;
近看好似团圆镜,照见先生在里头。
老学究自愧不如。
不下驴
有个小伙子,骑驴赶庙会,迷了路,遇上了宋丑子,就在驴背上吆喝道:“哎!赶会往
哪儿走?”
宋丑子见他一不称呼,二不下驴,便假装没听见。小伙子又嚷道:“你耳朵聋啦?”
宋丑子停下来说:“别见怪,我有急事哩——我的驴下了头牛。”
“驴下了头牛?它为什么不下驴?”
“啊!小伙子,没想到你还知道下驴。”
小伙子这才醒悟是自己的过错。
买老子
有一天,魏国贞从一家茶馆门前经过,见几个财主喝了茶互相推托着不肯给茶钱,就走
进去对他们说:“喂,别你推我,我推你了。我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吧,听了看还肯不肯给
钱。”
从前有两父子,家里很有钱。儿子成亲后,就
分家了。过了没几年,老子的钱渐渐花得差不多了,儿子却越来越富了。
一天,老子去找儿子要钱花,儿子不肯,老子
只得哀求儿子道:“这样好不好,我卖一辈给你吧!”
儿子听说卖辈,就高兴地给了老子一笔钱,买了一辈。从此,他们就以兄弟相称了。
老子是个挥金如土、用钱像流水的人。没过多
久,老子的钱又花光了。只好又跑来对儿子说:“我再卖一辈给你吧!”于是,儿子又
给了老子一笔钱。
从此,他们之间老子就成了儿子,儿子就成了老子。
后来,族长把父子找了去,打了儿子两耳光,骂道:“你这乱宗乱族的逆子,这成体统
吗?”
儿子不服气地说:“这有什么不成体统?我这老子是用钱买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族长喝道:“难道有钱就可以买老子吗?像你这样买,那有钱的人不要买上900个老子
吗?”
儿子满不在乎地说:“你有钱也去买嘛,怎么管我呢?”
族长无可奈何地说:“那好吧,你既然不肯给老子出钱,那就把钱留着去买老子吧!”
听到这里,有个财主猛然叫了起来:“哎呀!我们又遭魏国贞骂了!”等财主们醒悟过
来,魏国贞早就走出了茶馆。
黑小送礼
河北文安县新上任的县官,盘剥百姓的手法,比前几任还辣。王黑小想捉弄他一下。
一天,王黑小买了两个烧饼送给县官的小少爷,说:“快拿回家去,大人要问,就说是
黑大伯给买的。”
县官听孩子一说,大怒:哪来的黑大伯?分明是有人耍笑我。一查,知是王黑小干的,
正要派人捉拿到衙,王黑小却来了。
他肩挑一根薄竹片,竹片两头各吊着个小沙果。上大堂后,连揖都不作。县官喝令打他
40大板。王黑小把两个沙果向上一举道:“且慢!小民有礼物呈送,你打我不得!”
县官问:“怎么打你不得?”
王黑小说:“官不打送礼的,狗不咬拉屎的。你今天如果破例打了我,那今后给府上送
礼的,难道都该打不成?”
县官只好放了王黑小。
比蝈蝈
有个财主吃得跟肥猪一样胖,一天没事儿就好养蝈蝈。王黑小捉了只蝈蝈,故意把发声
的器官掐了来和财主比。
那个财主正吃饭,看了看把嘴一撇说:“这只蝈蝈又不会叫,还养它干什么?”
王黑小瞅着酒菜,微微笑道:“别看我这蝈蝈不会叫,可吃得好!”
心田不正
从前,有个大财主叫胡心田,心术很坏,专门刻薄穷人。一天遇到文三说:“文三,都
说你会讲古,今天讲个看看。”
文三说:“好。从前有个姓十的和姓喻的结亲家。姓十的嫌自己的笔划太少,再说《百
家姓》上也没有此姓。就对姓喻的说:‘你的嘴巴吊在旁边,是多余的,把那个口字让给我
姓古,在《百家姓》上也可归宗。’姓喻的想,把我旁边的口字送给他,我还是姓俞,就答
应了。可是,这人还不知足,又说:‘亲家,我这古字笔划还是太少,你把那个月字也给
我,让我姓胡吧!’姓‘俞’的一听,火了:‘想把我的下面都抠空吗?你这人真是心田不
正!’”
胡心田自讨了一场没趣。
左手吃饭
一天,至聪木匠为财主家干活。吃饭时,财主想捉弄他,有意把筷子摆在碗的左边。至
聪木匠就用左手拿筷子吃,吃得很慢,大半天过去了,还坐在席上。财主急了。至聪木匠笑
道:“老爷,对不起,我师傅从没教过我用左手吃饭。”
解装犁木
这天,至聪木匠师徒正在忙着,有个财主急着要装犁,说了半天好话,还说杀鸡待他
们,至聪木匠就让徒弟去装。谁知,财主捉鸡时,故意放它逃走,又说称肉吃,待卖肉的屠
夫路过,财主又赶紧躲进里屋。一会儿出来说,改吃鸡蛋算了,正好卖豆腐的来了,财主
想,豆腐比鸭蛋还合算,就买了两块豆腐给他吃。徒弟生了气,装犁时没尽心。
过了几天,财主对至聪木匠说:“你带的好徒弟!装的犁,不是深了,就是浅了。”
至聪木匠说:“老爷!我徒弟装的是放鸡犁,犁上装的是鸭蛋尖,所以犁进去躲屠夫,
犁出来鸭蛋换豆腐。”
北京城像一块大豆腐,四方四正。城里有大街,有胡同。大街、胡同都是正南正北,正东正西。北京人的方位意识极强。过去拉洋车的,逢转弯处都高叫一声“东去!”“西去!”以防碰着行人。老两口睡觉,老太太赚老头子挤着她了,说“你往南边去一点”。这是外地少有的。街道如是斜的,就特别标明是斜街,如烟袋斜街、杨梅竹斜街。大街、胡同,把北京切成一个又一个方块。这种方正不但影响了北京人的生活,也影响了北京人的思想。
胡同原是蒙古语,据说原意是水井,未知确否。胡同的取名,有各种来源。有的是计数的,,如东单三条、东四十条。有的原是皇家储存物件的地方,如皮库胡同、惜薪司胡同(存放柴炭的地方),有的是这条胡同里曾住过一个有名的人物,如无量大人胡同、石老娘(老娘是接生婆)胡同。大雅宝胡同原名大哑吧胡同,大概胡同里曾住过一个哑吧。王皮胡同是因为有一个姓王的皮匠。王广福胡同原名王寡妇胡同。有的是某种行业集中的地方。手帕胡同大概是卖手帕的。羊肉胡同当初想必是卖羊肉的,有的胡同是像其形状的。高义伯胡同原名狗尾巴胡同。小羊宜宾胡同原名羊尾巴胡同。大概是因为这两条胡同的样子有点像羊尾巴、狗尾巴。有些胡同则不知道何所取义,如大绿纱帽胡同。
胡同有的很宽阔,如东总布胡同、铁狮子胡同。这些胡同两边大都是“宅门”,到现在房屋都还挺整齐。有些胡同很小,如耳朵眼胡同。北京到底有多少胡同?北京人说:有名的胡同三千六,没名的胡同数不清,通常提起“胡同”,多指的是小胡同。
胡同是贯通大街的网络。它距离闹市很近,打个酱油,约二斤鸡蛋什么的,很方便,但又似很远。这里没有车水马龙,总是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剃头挑子的“唤头”(像一个大镊子,用铁棒从当中擦过,便发出噌的一声)、磨剪子磨刀的“惊闺”(十几个铁片穿成一串,摇动作声)、算命的盲人(现在早没有了)吹的短笛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但不显得喧闹,倒显得胡同里更加安静了。
胡同和四合院是一体。胡同两边是若干四合院连接起来的。胡同、四合院,是北京市民的居住方式,也是北京市民的文化形态。我们通常说北京的市民文化,就是指的胡同文化。胡同文化是北京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即便不是最主要的部分。
胡同文化是一种封闭的文化。住在胡同里的居民大都安土重迁,不大愿意搬家。有在一个胡同里一住住几十年的,甚至有住了几辈子的。胡同里的房屋大都很旧了,“地根儿”房子就不太好,旧房檩,断砖墙。下雨天常是外面大下,屋里小下。一到下大雨,总可以听到房塌的声音,那是胡同里的房子。但是他们舍不得“挪窝儿”,——“破家值万贯”。
四合院是一个盒子。北京人理想的住家是“独门独院”。北京人也很讲究“处街坊”。“远亲不如近邻”。“街坊里道”的,谁家有点事,婚丧嫁娶,都得“随”一点“份子”,道个喜或道个恼,不这样就不合“礼数”。但是平常日子,过往不多,除了有的街坊是棋友,“杀”一盘;有的是酒友,到“大酒缸”(过去山西人开的酒铺,都没有桌子,在酒缸上放一块规成圆形的厚板以代酒桌)喝两“个”(大酒缸二两一杯,叫做“一个”);或是鸟友,不约而同,各晃着鸟笼,到天坛城根、玉渊潭去“会鸟”(会鸟是把鸟笼挂在一处,既可让鸟互相学叫,也互相比赛),此外,“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北京人易于满足,他们对生活的物质要求不高。有窝头,就知足了。大腌萝卜,就不错。小酱萝卜,那还有什么说的。臭豆腐滴几滴香油,可以待姑奶奶。虾米皮熬白菜,嘿!我认识一个在国子监当过差,伺候过陆润库、王(土序)等祭酒的老人,他说:“哪儿也比不了北京。北京的熬白菜也比别处好吃,——五味神在北京”。五味神是什么神?我至今考查不出来。但是北京人的大白菜文化却是可以理解的。北京人每个人一辈子吃的大白菜摞起来大概有北海白塔那么高。
北京人爱瞧热闹,但是不爱管闲事。他们总是置身事外,冷眼旁观。北京是民主运动的策源地,“民国”以来,常有学生运动。北京人管学生运动叫做“闹学生”。学生示威游行,叫做“过学生”。与他们无关。
北京胡同文化的精义是“忍”,安分守已、逆来顺受。老舍《茶馆》里的王利发说“我当了一辈子的顺民”,是大部分北京市民的心态。
我的小说《八月骄阳》里写到“文化大革命”,有这样一段对话:
“还有个章法没有?我可是当了一辈子安善良民,从来奉公守法。这会儿,全乱了。我这眼面前就跟‘下黄土’似的,简直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您多余操这份儿心。粮店还卖不卖棒子面?”
“卖!”
“还是的。有棒子面就行。……”
我们楼里有个小伙子,为一点事,打了开电梯的小姑娘一个嘴巴。我们都很生气,怎么可以打一个女孩子呢!我跟两个上了岁数的老北京(他们是“搬迁户”,原来是住在胡同里的)说,大家应该主持正义,让小伙子当众向小姑娘认错,这二位同志说:“叫他认错?门儿也没有!忍着吧!——‘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睡不着眯着”这话实在太精彩了!睡不着,别烦躁,别起急,眯着,北京人,真有你的!
看看这些胡同的照片,不禁使人产生怀旧情绪,甚至有些伤感。但是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在商品经济大潮的席卷之下,胡同和胡同文化总有一天会消失的。也许像西安的虾蟆陵,南京的乌衣巷,还会保留一两个名目,使人怅望低徊。
再见吧,胡同。
西口村很穷,日子过得苦。有人便捕蛇来维持生计。
这是个危险的活儿。需要胆量,也需要运气。若不是不心给咬着了,后果不堪设想。村里有人就给蛇给咬到,结果截掉一指头。
但蛇很有卖价。拿到酒楼,往往能卖个几十块钱一斤。所以,还是有人肯冒险。初春一过,村里总有几个汉子山前山后地寻找蛇的踪迹,有时往往走上一天。
传言,村南边靠河的野地里有只大蟒。村里的汉子没少走过那地方,但始终没见着。
村民老赞在河边截了下一段河条,筑起了大坝,搞起了鱼塘。为了防止有人偷鱼,老赞夫妇俩轮流守着鱼塘。
夜里,老赞的老婆去鱼塘换老赞,经过杂草丛边的野地,见一黑色物体横躺在小路上。老赞的老婆就一脚踩上去。她以为是根木头。然而脚下却有肉乎乎的质感,老赞的老婆惊异间,那物体蠕动起来。她吓得赶紧跳下来。那东西飞速钻入草丛中,一眨眼不见了。老赞的老婆惊出一身冷汗,后来仔细回忆方醒悟那是一条大蟒。
村里有个叫芳芳的姑娘,人长得非常标致,白白净净,水灵水灵的。因为家里贫困,读到高一便缀学了。春耕一过,家里没什么活儿,父母便命她去河边放牛。
河岸有几丛竹林,芳芳常坐在里面躲太阳。竹林里很凉爽,很舒服。有天,她坐着坐着,突然感到身后有股冷飕飕的凉意,后头一看,一黑衣男孩正蹲在她身后,看着她笑。她吓了一跳,站起身跑开几步。男孩没有追过来,她便在一头坐下。一会偷眼打量这男孩,发现他长得特别俊美,竟不似人间人物,便怀疑他是个鬼,心里顿时惧怕万分。当下想起身逃走,哪知男生却先行离开了。
以后芳芳在河边放牛总会看到他坐在竹林里,只眯眯对她笑,没有丝毫恶意。日子久了,芳芳也不害怕了。后来男生主动过来跟她搭话,俩人越聊越投机。芳芳问他是哪个村的。他指山那边。他说跟父母不住村里,住山上。芳芳也没觉奇怪。几个他乡人承包了那个山头,种植大片果树,这事村里人都知道。
太阳要落山了,两个竟聊得意犹未尽,有点难分难舍。男孩说,我叫舍龙龙,只要没事我就下山来找你。好吗?芳芳高兴地点点头。
第二天,芳芳把牛牵到河边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芳芳说没吃饭来,好饿。他便转身钻入竹林深处。一会出来时,手里提着一只野兔。野兔已经死了。他麻利地拔下兔皮,两人开始烤兔肉吃。
此后,舍龙龙几乎每天都给她弄些野味。有时是山鸡,有时是野兔。更多的时候,他会下河里摸鱼。河里的鱼好肥大,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每次都不会空手上来。日子久了,两人相互产生了爱慕之情。
芳芳因为长得相当漂亮,村里几个年轻的小伙曾明里暗里向她表达了爱意。有个叫二皮小伙子,有回晚上从外面喝点了酒回来,遇上芳芳,便起了色心,捂住她的嘴抱到暗处玷污了。
芳芳哭着告诉娘。芳芳的爹爹提着菜刀去了二皮家。二皮那八十岁的老母亲就给芳芳的爹跪下了。二皮的娘说,是我没教好儿子,要怪就怪我吧。二皮没有爹,家里就他跟他娘两个人。
芳芳的爹还是把二皮揍个半死。后来二皮家给芳芳的爹塞了一千六块钱欲私了。芳芳的爹开始不愿意,坚持要把二皮弄到牢里去。那个年代,在乡下姑娘的贞操看得何等重要。芳芳的娘就跟芳芳的爹说,破身就破了,别把事情弄得人人都知道,以后人家怎么看芳芳?
芳芳的爹还是不愿意。二皮的娘见机补上几句,二皮都被你揍成这样了。再把他抓到牢里去,芳芳也还不了身了。芳芳的弟弟明年就上中学了吧,这点钱不多你们先拿着用。
芳芳的爹想了想,就同意了。不过又开口向二皮要了一千。
两千五,就把一个姑娘的贞操给“卖”了。芳芳为此大病了一场。在家里躺了四天三夜,不吃不喝。第五天爬起来时,人瘦不成样。她想到了舍龙龙。
她来到河边的竹林里,舍龙龙早已坐那里。舍龙龙一看见她,惊讶地问她怎么了。她不说话。舍龙龙一脸焦急,说,我每天都在这里等你。你不来,我都快忍不住去村子找你了。芳芳就忍不住哭了。舍龙龙把她抱起,放在腿上,小心安慰她,问她发生什么事了。芳芳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舍龙龙听了气得直发抖。
二皮其实本性也不坏。二皮长得倒也是一表堂堂,在家很孝顺他的老娘。他对芳芳暗恋已久,那晚喝多了酒壮了色胆,做出了糊涂事,二皮很羞愧。虽然这事瞒得紧,但二皮呆村里总觉得无地自容。白天做完活儿,等天一擦黑就往邻村里窜。
晚上夜色很好。二皮把饭碗一放就出门了。过了村口,到处的齐头的野草,宽大的土路在月光下蜿蜒,拉伸出一条灰色来。二皮走着走着,突远远望见前方路的中央盘着个黑东西,把路两边占得满满的。二皮一愣,这是啥啊?他放慢脚步,往前靠近些,啊,一条大蛇!一条身如小桶粗的大蛇!二皮的腿顿时软了。
那蛇发现了二皮,把头高高地窜起,晃动一下脑袋,再往前一伸,倏地张开嘴,倾盆血口就现在眼前,离二皮有五米之遥。
二皮趴在地上不敢动。他知道,只要他一起身逃走,那蛇定会扑上来。他小心地往路边一点一点地挪动身子,然后顺势一滚,翻进草丛里,连滚带爬地跑回到村里。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进了唐平家。唐平是村里捕蛇能手。听了二皮哆哆嗦嗦地把话说完后,操过一支猎枪就要出门。唐平的老婆过来拦住他,说,这蛇这样大怕是成精了,咱还是别去招惹它。唐平就有些犹豫了。他想了想,对二皮说,去招呼几个人来。多一些好对付些。
二皮叫来五个汉子,全是干过捕蛇这个行当的。带刀的还刀,带枪的带枪,一行人赶到路边,却不见那蛇。唐平说了句,二皮,是你眼花了吧?正说着,路边的草丛里忽传出“哧哧”的声音。众人抬眼一看,那蛇正盘在那里,高高地仰着脑袋,口吐着信子。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亮光。
唐平惊呼,是蟒哩。众人都吸了一口冷气,当下不敢动。这蟒晃了一下脑袋,直愣愣地朝二皮这边方向摆正头部。二皮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唐平的身后,说,丫的,我怎么感觉它在盯着我看啊。老唐,快开枪。
唐平就揣起猎枪,犹犹豫豫地朝那蟒开了一枪。“砰”一声枪响之后,风呼呼刮起,野草皆伏倒。待风停后,蟒居然在众人眼皮下消失了。大伙暗知不妙,这蟒不是一般的蟒,得罪它了不知是什么后果。
果然当晚回村后,唐平就病倒了。这病把唐平折腾得死去活来,抬到医院里医生也查不出病因。这样耗了两个星期后,竟又独自好了。二皮却是没事。有人便猜测那晚看到的不是蟒,怕是龙哩。一时间,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人人都把此当成话资,兴奋地谈论着。
芳芳也听说此事,却没有丝毫兴致去打听。因为自打那天起,舍龙龙就再没出现过。芳芳很黯然,她想,难道龙龙嫌弃我了?
冬天到了。有人给芳芳介绍了门亲事。对象是老五村的王码。王码开了个木材厂,很有钱,是老五村第一个盖起小楼的人。芳芳的爹娘对王码很满意,但芳芳不答应。芳芳的娘就说,你一个山沟沟里的姑娘家,还指望什么?王码家里条件这么好,别家姑娘想嫁都嫁不到哩。其实王码本人,芳芳也见过,说不上讨厌。但芳芳心里还惦着舍龙龙。
整整一个冬天,舍龙龙都没出现。芳芳坐在竹林里,细细地回忆起舍龙龙那张英俊而温柔的脸,心里一阵阵难过。她想,也许舍龙龙再不会来找她了。
早春过后,芳芳像往常一样把牛牵到河边。老远望见一个人就立在河边上。一身黑衣打扮,站势挺拔,不是舍龙龙还有谁?芳芳一阵狂喜,叫了声龙龙。
舍龙龙笑着,奔过来把她抱起,转了一圈才放下来。两人开心地哈哈笑过之后,芳芳突然觉得很委屈,眼泪就刷刷地流下来。她呜咽地说,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舍龙龙说,傻瓜,就会乱想。怎么不想想我会出什么事啊?
芳芳愣了一下,急忙问,你没出什么事吧?
舍龙龙笑了笑,说,没事。只不过有事来不了。不过我每天都想你呢。只盼着冬天快些过去,好来找你。
芳芳就有些生气,说,为什么要等冬天过了才能来找我?
舍龙龙有些尴尬,吱唔着说,我,我比较怕冷。见芳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便又加上一句,我生病了。
芳芳有些心疼,捧着他的脸看了看,面色红润,没有任何生病的迹象,这才放心。两人在河边耍了一会儿,又坐回竹林里说话。
芳芳指着连绵起伏的山群,问,龙龙,山上好玩吗?
舍龙龙说,好玩啊。
芳芳说,过几天到周末,让弟弟放牛。你带我去玩好吗?
舍龙龙说,好。你想去哪我都乐意带你去。
正说着,老赞的老婆赶着芳芳家的牛过来了。她老远就叫着,芳芳啊,咋不看牛,都跑到我坝上来了。
芳芳这才发现,原来只顾着说话,牛走远了都不知道。老赞的老婆看到了舍龙龙,眼前顿时一亮,好个帅小伙!芳芳跟他站一走,简直像一对玉人。又见两人牵着手。于是问,哟,哪村的小伙子,咋看着眼生呢?
芳芳这时才赶紧挣脱舍龙龙的手。舍龙龙微笑着,非常礼貌地回答说,我住山上。所以阿姨不曾见过我。
老赞的老婆就忍不住多看他两眼。知道两人正谈恋爱,当下不好意思多呆,叮嘱芳芳注意看好牛后,便回去看守她的鱼塘了.
几天后,舍龙龙真的把芳芳带到山上去了。山上乱石很多,舍龙龙小心翼翼地牵着她的小手,有时干脆把她抱起来。两人爬上了一座山头。山上各种野花地竞相开放,把山石裹得红一片,黄一片,像披了花衣裳,好灿烂。芳芳指着一大石头顶上说,瞧,那几朵花好美啊!舍龙龙立即说,我给你摘来。不等芳芳回应,就轻快地窜上那片乱石上。石头很陡,芳芳的心都悬起来了。
远处有说话的声音,愈来愈近。三个男人扛着锄头走过来了。估计是给另一山头上的果园做活的工人。
三个男人一见芳芳,眼睛都直了。这几个男人对视着使了个眼色,一个稍年长的冷不丁地丢下锄头嘻笑地从后面抱起芳芳。芳芳失声尖叫起来。
舍龙龙回过身,怒声喝道,你们干什么?
这三个男人这才发现石头上有个人。或许是看他相貌清秀样子不经打,又仗着自己人数多,他们竟无退意。那年长的说,玩一下嘛。说着把手伸到芳芳的档下。
舍龙龙从乱石上跳下来。他气冲冲地冲过来抓过那男人,用力一甩,竟把那男人整个儿抛到数米开外。男人重重落在地上,背部砸中石块,哼地一声,然后两手抖个不停,不知死活。
芳芳吓坏了。舍龙龙把她拉到身后。另外两个一看同伴受伤了,眼都红了。其中一个抓着砍柴刀恶狠狠地朝舍龙龙挥过来。芳芳来不及尖叫,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柴刀已被舍龙龙的两根指头牢牢捏住。
舍龙龙顺势抢过柴刀,两手用力一弯,那硬生生的铁片竟断成两截。两个男人都吓傻了,大叫“鬼啊”,丢下同伴逃下山去。
芳芳胆胆战心惊,半晌回过神来才说,龙龙,你力气好大啊。
舍龙龙说,这个算什么。只要有我在,拼了命我也要保你周全。
芳芳指着受伤的男人,悄声问,龙龙,他是不是死了?
舍龙龙就笑了。说,那会这么轻易死掉。这些个流氓,等会儿会叫上人来抬走的。
太阳偏西了。
舍龙龙织了个花圈圈戴到芳芳头上,站开几步打量着,说,芳芳,你真好看。忽抬头看了看太阳,又说,芳芳,我背你下山吧。
芳芳说,不行啊,我怕摔。
舍龙龙半蹲下来,说,上来吧。不可能摔的。
芳芳还是不太肯,犹豫着说,不行啊,我怕把你累着了。
舍龙龙急了,说,累了我再把你放下来好吧?快点上来,太阳落山山上就黑黑的会吓坏你的。
芳芳就让他背了。
芳芳在舍龙龙背上悄声说,龙龙,只要跟你在一起,在哪我都不怕。
舍龙龙就笑,说,抱紧我。然后发足劲地往山下狂奔。芳芳只听到耳边的风呼呼地响着,周边的景物飞快地往身后掠去。她紧紧地搂着舍龙龙的脖子,不敢说话。
舍龙龙一直把她背到村口才停下。芳芳跳下来,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龙龙,你怎么能跑得这么快?舍龙龙挠挠头,说,这还算快啊?
正说着,二皮低着头从村里出来。舍龙龙一见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收起来。两手握成拳,指关节在“噶嘣噶嘣”作响。二皮见了两人,也愣了一下。芳芳轻轻地拉了拉舍龙龙的手,说,别打架。舍龙龙的拳头就松了。他抑起头,晃了下脖子,把头抬了个高度,很傲慢地盯着二皮。二皮很尴尬。
芳芳走后,舍龙龙突然上前一脚就把二皮揣倒。二皮趴在地上,有些反应不过来。舍龙龙晃了下脖子,不等二皮爬起来,上前又是一脚。然后大摇大摆扬长而去。二皮想骂人,但终没敢骂出口。他觉得这个男孩的眼神很熟悉,尤其是晃脖子的动作,似乎在哪里见过。
芳芳的娘很快从老赞老婆的嘴里知道了芳芳谈恋爱的事。芳芳也不隐瞒,大大方方地告诉了娘,并坚决地表示,只要舍龙龙肯娶她,她就必嫁他不可。芳芳的娘就跟芳芳的爹就商量了下,决定让芳芳把舍龙龙带来家过过眼。
舍龙龙进西口村的那天,村里像炸开锅一样,鸡犬不宁。狗没由来地嚎叫着,猪在圈烦躁不安地乱窜,鸡鸭四处乱走。村民很纳闷,但又不知道原因。
芳芳把舍龙龙带入了自家院里,芳芳家那条土狗就“汪”地一声怪叫,慌慌张张地跳过院门跑走了。院里的鸡乱成一团,扑腾扑腾地拍着翅膀想飞出院里,却又没有狗那样的能耐,于是一圈一圈地转着,弄出许多灰尘飞飞扬扬的。
芳芳的娘就说,这些鸡中邪了吗?芳芳的爹看在眼里,心里暗暗一沉。芳芳的爷爷在世时曾靠看风水算命为生。芳芳的爹从小跟着接触多了,自然有了那方面的敏感。他不动声色,一面客气把舍龙龙请进家来,一面又警惕地细看他的脸,想从中看出些端倪。舍龙龙的脸是清秀的,表情是和善的;说话斯文得体,举手投足大大方方。没有任何破绽!
左邻右舍的大娘大婶时不时窜到芳芳家,要么借根针,要么借个桶。有的干脆坐着不走了。她们都想看看老赞老婆提过的这个高大的男孩儿到底英俊到什么程度。看后都说芳芳真有福气。一些胆大的姑娘竟从芳芳的院外探进了脑袋。芳芳的娘好生得意。原本她看好王码的,但没想到这舍龙龙竟让人这般喜爱。当下就默认的芳芳跟舍龙龙的来往。
芳芳的爹一直没表态。晚上睡觉时芳芳的娘便忍不住问他的意思。芳芳的爹就说了,这舍龙龙有股妖气。芳芳娘就啐道,别摆你爹的那套,动不动就妖气妖气。我看你都成妖精了。芳芳的爹说,你没看到他一进家里,狗都吓跑了。咱家的狗向来都凶得很。还有那些鸡。芳芳的娘就不说话了。芳芳的爹接着说,老五村的大炮就在山上干活。他说过那果园老板压根就没儿子。芳芳的娘立即说,他可没说他是果园老板的儿子。他家是打猎的。芳芳的爹叹了口气,说,我找唐平问过了。唐平他们在山上经常窜来窜去的,那荒山野岭的若有这么个人家,他们会不知道?这孩子来历不明哩。
芳芳的娘愣了。半晌才说,她爹,这可是大事,别乱说,伤了女儿的心哩。芳芳的爹说,你别跟芳芳说啊。我再看看。
过了些日子,舍龙龙在山上打伤人折断柴刀的事渐渐传到村里。但他们不认识舍龙龙和芳芳,这事就传得有些神,说是山上有对金童玉女什么的。事情传到芳芳爹娘耳里,两人就猜测着会不会是芳芳跟舍龙龙。于是叫来芳芳问话。芳芳看父母脸色很严肃,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经过说了。两人听了都觉得心惊肉跳的。
芳芳的娘偷偷跟芳芳的爹说,这龙龙怕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芳芳的爹说,你别张扬,容我想想。
芳芳自从得到娘的默许后,跟舍龙龙来往得更加亲密了。他们常在河边嘻笑玩耍,羡慕死村里的许多姑娘和小伙子。
一天,芳芳照例去放牛,芳芳的娘往她手里塞了个水壶,说,天热,给你灌了点凉茶。让龙龙也喝点啊。芳芳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她没有看到一个场景:她娘回屋后对她爹说,她爹,不会出人命吧?她爹说,放心吧,只要是常人喝了没事的……
芳芳把这茶水先给舍龙龙喝了。舍龙龙一脸汗,接过来“咕咕”地喝上几口,然后递给芳芳,说,你也喝。芳芳端着壶口对到嘴里。舍龙龙突然呆了一呆,拦住她,急急地说,别喝,这水不干净。然后蹲下来做呕吐状。芳芳在一旁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急着问,你怎么了?你怎么样了?
舍龙龙干呕几下,却又吐不出一物。抬头问芳芳,这茶水哪里来的?芳芳看他脸色发白,吓得快哭了。她抱住他说,是娘煮的茶水。舍龙龙就惊了一下,不说话了。他躺倒在芳芳的怀里,人变得很虚弱。芳芳说,龙龙,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毒了?
舍龙龙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不要担心。我只是有点晕。
芳芳很着急,说,要不我背你回家叫爹看看。
舍龙龙抬起手,轻轻地扶着她的脸,柔声说,傻瓜,你怎么可能背得动我。就是你爹,你弟弟加在一起,也背不动我的。舍龙龙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后来就干脆闭上眼睛。他虚弱地说,芳芳,求你一件事?
芳芳说,什么事?你说。
舍龙龙说,求你别嫁给别人。我一定会回来。一定会的。
芳芳使劲地点点头。
舍龙龙说到后面便像是在自言自语了,他喃喃着,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舍弃。我在山上住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人能牵住我……
芳芳听他越说越糊涂,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地抱住他。舍龙龙倏地睁开眼,表情很痛苦,他吃力地说,芳芳,你,你快回家去。
芳芳吓了一跳,她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丢下舍龙龙离去?她更用力地抱紧他。舍龙龙叹了口气,说,那你走开几步好吗?不要回头看。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看。芳芳很疑惑。舍龙龙都快哭了,说,快啊,芳芳。快啊!
芳芳只好照做了。她走开一小段距离。舍龙龙叫了声,不许偷看啊。便没有任何声响。芳芳等了一会,身后有“嚓嚓”的声音。她忍不住了,大声说道,龙龙,我要回头看了。连着叫了几声,没听到舍龙龙回应。她就转过身去了。
哪还有舍龙龙的影子?地上散落的舍龙龙的黑衣裳,芳芳过去把它们拾起来。竹林深处传来“嚓嚓”的声音。芳芳便追过去。但她来晚了一步,她只看到草丛里露出的半戴蛇尾巴正缓缓地朝山那边去。
芳芳大惊!莫非龙龙让大蛇给吃了?她呆住了。
她顾不得许多,远远尾顺着大蛇一路追去。那蛇爬得很慢。大概发现身后有人,便停下来,微微地旋过蛇头,一动也不动。芳芳不敢靠近,抖胆打量起蛇身。按常识,蛇若是吞进一大活人,因为没能立即消化,吞下的物体必将蛇身撑起高高一块。但见那蛇黑亮光滑,并没有凸起的部分。她这才稍稍安了心,才感觉到害怕。
那蛇停了一会,没理会她,又继续前进,走了。
芳芳扯开嗓子喊着舍龙龙的名字,把河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回家告诉爹妈,芳芳的娘有些慌张。芳芳的爹却是一脸镇静。芳芳的爹说,他不舒服就走了。没事的,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于是,芳芳每日都到河边等,不管刮风下雨。然而舍龙龙这回再也没来过。芳芳哭过,病过,也曾独自一人跑到山上寻过,还是没有任何踪迹。两年多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后来在芳芳的爹娘硬磨软泡下,芳芳嫁给了王码。
婚礼那天很热闹。来了很多人,都说新娘漂亮极了。王码很风光。但洞房花烛夜后,发现芳芳不是处女身,就很失望。王码是个非常传统而又保守且愚昧的男人,便对芳芳冷落起来。芳芳也不介意。她心不在王码身上。她可以把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但一次酒桌上王码无意中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芳芳跟舍龙龙的过去,一时醋意顿生,回去竟把芳芳打了。从此,芳芳恶梦般的生活开始了。王码开始只是酒后才动手,到后来胆子渐大,不高兴了随时都会甩个耳光过去。芳芳的娘来看女儿,一见往日娇嫩白净的芳芳竟变得鼻青眼肿体无完肤,便放声大哭,说,早知是这样,不如让你就跟那条蟒走了算了。芳芳一听,忙问,娘说啥?蟒?芳芳的娘也不忌讳,全说了。芳芳听得呆呆的,脑子里就闪过那条大蛇的影子。
当晚,她把跟舍龙龙的过去慢慢地回想起来,她相信娘没有骗她。她把舍龙龙的留下黑衣裳掏出来,那是她一直藏在衣箱里的秘密。她捧着衣服偷偷跑到屋后哭个肝肠寸断。屋后黑黑的,那里对着一片山。
王码气极败坏地在家里骂着,你这个婆娘,嚎什么嚎。芳芳把黑衣服揉进怀里,王码过来就把她扯回屋里。院子的狗突然仓皇地跑进屋里,躲进床底,怎么也不肯出来。王码拿根棍子边赶边骂。芳芳只觉得好笑,站门口看着,猛然觉得有个黑色的影子就趴在窗口边上。抬头看去,是大蛇的脑袋。芳芳的心“咯噔”一下,龙龙?
她冲出门外。没有大蟒的影子。她心里顿时很失望。一连几天她便想着这件事,她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王码开了个木材厂,自己也在山上种了百来株树苗。王码每隔几个星期便去看看。这天是个大晴天,王码带上柴刀到山去了。树苗已经慢慢地长开了,有碗口般粗。王码转着一圈,感觉很满意。这时,风突然大起,树呼啦啦地作响。王码有些睁不开睛,只听得旁边的灌木里有物体黑黑的呼之欲出。
王码吓死了。正想掉头跑走,一条巨蟒窜了出来。这蟒高高地擎着它的脑袋,“嘶”地张开大嘴,极愤怒凶狠的样子,把前身引得足有三米来高。王码浑身哆嗦,右手紧紧地握着柴刀。蟒非常急速地伸过头来,啄住了王码的手背,硬生生地好好好走一块肉。王码一声惨叫从山上滚下来。他的半个手臂已经开始发黑了,肿得老高。王码一看,那柴刀居然跟着滑下来,他想都没想,抓过来就把右手臂砍下来。
王码拖着一路血水回到村里时,人就栽倒了。村民们赶紧把他送医院。芳芳没有跟着去。她失踪了。
村里有人看到她穿着一身黑,往山那边跑去了。王码出院后便带着几个男人去找,山前山后翻了遍,影都没发现。
几个月后,王码一个刚嫁去外乡的堂姐在赶集时看见她。很漂亮,如仙人一般,夹在人群中非常醒眼,王码的堂姐一眼就认出来了。问她话,她只是笑,不回答。王码的堂姐就叫来两个男人一路跟着她走,跟了老远,跟到荒外。一个非常英俊的少年过来牵住芳芳的手,芳芳就回头对堂姐说,回去告诉我爹娘,只当没生我好了。我过得很好,不要来找我。说完就走跟着那少年走了。
堂姐没法子,叫两个男人去抓回来。男人不敢。说,那男孩住山上,邪乎着呢。
王码后来也去找,但王码的堂姐夫没让他上山。堂姐夫说,那大山深处至今都没人敢进去。迷宫一样哩。
提起男孩,堂姐夫说不清,只说今年有人看到过,没人敢招惹。